糖紙蝴蝶入夢來

我居然又一次夢見了小時候。

我扯著串滿糖紙蝴蝶的繩線在風中奔跑，一邊跑一邊回頭看。夢里全是花花綠綠的蝴蝶，它們快樂地飛向我。夢里，我笑出了聲。

小時候盼過年，最盼望的不是穿新衣和放鞭炮。過年難得買一次新衣，父母卻從不征求我的意見，也不帶我一起上縣城試穿。新衣必然是紅色，款式也未必是自己喜歡的，便不太期盼。放鞭炮是男孩的游戲，我膽子太小，玩兒不來。

我最盼望的是吃糖果，美麗的糖紙是美麗的誘惑，糖紙包裹著的糖是什么滋味呢？那時對幸福的理解就是天天有糖吃，嘗盡所有甜蜜滋味。每次吃完糖，糖紙是絕不會扔掉的。小時候，唯有過年，我才有機會積攢很多糖紙。如果不是逢年過節(jié)，不是親戚家有嫁娶喜事，糖果是很難一見的。積攢到的一張張色彩絢麗的糖紙，就是幸福的余味和證據(jù)。

每次吃糖的時候，我都小心翼翼地剝開，唯恐弄壞糖紙。有些糖變潮了，黏在糖紙上，我只得把它放在溫水里浸泡一會兒，用小刷子輕輕擦去黏著的地方，再用玻璃片把折皺壓平，然后夾進課本里。記憶中的那些糖紙漂亮極了，圖案栩栩如生，顏色五彩斑斕。收集的糖紙部分成為我的書簽，大多數(shù)被我折疊成了漂亮的糖紙蝴蝶。

折疊好的糖紙蝴蝶，我用針線穿過中間的位置，把它們一串串地掛起來，掛在我的木格子窗上。等待風起，“蝴蝶”在我的窗前飛舞，年少的心事也隨風飄蕩。

與我同齡的許多女孩都有這個嗜好。我很清晰地記得，有一個與我很要好的女孩，她家住在山腳下，家里很窮，房子很破，但她喜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，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。她的房間與我的房間一樣，飄飛著許多花花綠綠的糖紙蝴蝶。我們常在周末聚在一塊，一起在蝴蝶窗下交換各自收集的糖紙，一起折糖紙蝴蝶，分享一些小女孩的悄悄話。

糖紙蝴蝶裝飾了我們的友誼，也裝飾著我們共同的夢。我們都希望將來的自己也能如真正的蝴蝶那樣，飛在澄凈的藍天里。后來，這個女孩通過自己的努力走上了服裝設計這條路，她負責公司的櫥窗設計，到全國各地宣傳和指導櫥窗陳列。她破繭而出，終于擁有了蝴蝶的翅膀。而我，成了一個給孩子織夢的人，用手中的粉筆、心底的愛為孩子織夢，我與時光一起見證孩子的成長，看著他們破繭成蝶。

采一瓣此時的月光，藏一簾昨日的幽夢，隔著幾十年的時光，年少時的糖紙蝴蝶依然在夢里翩飛。

（作者單位系廣東省蕉嶺縣上村小學）

《中國教師報》2019年01月16日第16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