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班到大班活動室,透過窗戶看到王老師正舉著數(shù)字卡片和孩子們一起學習數(shù)字8的分解。30多個小腦袋原本齊齊仰著,忽然一陣“轟隆隆”的農(nóng)機聲從操場外的麥田滾來??看暗难狙久偷負涞讲A埃骸袄蠋煟切←準崭顧C!”話音未落,20多雙眼睛全黏在了窗戶上,幾個男孩干脆站起來扒著窗臺。
王老師的聲音被淹沒在嘰嘰喳喳里,她輕拍黑板:“寶貝們看這里,我們想一想8還可以分成幾和幾呢?”但孩子們的心早已飛到窗外,有的踮腳張望,有的模仿收割機“嗡嗡”叫,我注意到王老師額角沁出細汗。最后,她還是使出渾身解數(shù)把孩子們“拉”了回來。
此刻,我深知這不是單純的紀律問題,而是預設(shè)教學與孩子興趣的激烈交鋒。王老師額角沁出的細汗,無聲訴說著對“課堂失控”的焦慮。這種焦慮折射出年輕教師普遍存在的困惑:雖深知《3—6歲兒童學習與發(fā)展指南》倡導“以幼兒為本”“關(guān)注幼兒表現(xiàn)”,但在實踐中卻難以擺脫對預設(shè)教學的路徑依賴。當教師把課堂流程當作必須完成的“規(guī)定動作”,就會不自覺地屏蔽孩子們眼中的好奇。作為管理者,需要幫教師重構(gòu)專業(yè)認知,讓教育真正回歸兒童視角。
午休時,我召集全體教師坐在一起,“回放”上午的觀察情景。李老師率先開口:“上周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,教室飛進一朵蒲公英,孩子們也是這樣興奮,可當時我怕耽誤課程進度,硬把話題拉回來了。我們總說要以兒童為中心,可真遇到計劃外的興趣點,怎么接住呢?”劉老師馬上回應:“孩子們盯著收割機的眼神,跟我家小孫子看西瓜蟲時一樣。不讓他看明白,他哪有心思干別的?既然孩子都對收麥感興趣,就應該尊重他們,追隨他們!”
看來,有的教師被秩序與計劃的枷鎖困住,有的教師已觸摸到順應幼兒發(fā)展的真諦,而這中間橫亙的,是無數(shù)次在預設(shè)與生成間的糾結(jié)和突圍。我提醒大家:“上周我們剛在教研會上說要做有溫度的觀察者,今天的‘麥收事件’就是現(xiàn)成的考題。如果當時帶孩子們走出教室,走進田野數(shù)一數(shù)收割機的輪子,聽一聽切割麥子的聲音,甚至聞一聞飄進來的麥香,是不是比生硬地維持紀律更有意義?”教師們紛紛點頭。
“但課程進度怎么辦?”王老師輕聲問道。中班組的陳老師接過話頭:“為順應孩子,去年秋天我們臨時調(diào)整了‘秋天的果實’主題,帶孩子們撿稻穗、剝玉米,后來生成的‘糧食的故事’系列活動,孩子們到現(xiàn)在還在念叨。預設(shè)活動像河床,孩子的興趣是活水,水漲了,河床自然要跟著變化?!?
看著教師們逐漸舒展的眉頭,我意識到這種矛盾并非個例。長期以來,預設(shè)教學的確定性與生成課程的開放性,始終像天平兩端,拉扯著教師的專業(yè)判斷。
我翻出手機里存的中心園活動照片告訴大家:春日里孩子們蹲在地上觀察螞蟻搬家,教師臨時增加“昆蟲朋友”課程;上周暴雨后泥坑積水,教師帶著孩子們踩水、測量水位,生成了數(shù)學與科學結(jié)合的“雨天探秘”。預設(shè)的教育活動和孩子的興趣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,而是如根系與枝葉般共生共長的整體。這些看似打亂計劃的興趣點,恰恰是教育最珍貴的契機。小麥從播種到收割要經(jīng)歷哪些節(jié)氣?收割機的齒輪為什么會轉(zhuǎn)?糧食曬干后怎么變成饅頭?將這些問題編織進課程,既滿足了孩子的探索欲,又自然滲透了數(shù)學、科學、勞動教育。教師要打破按部就班的思維定式,把預設(shè)變成彈性框架,讓生成變?yōu)樯L動力。
進一步研討后,我們當場規(guī)劃了“麥田課程”的初步框架:帶孩子們?nèi)ヌ镆坝^察收割,請大班孩子采訪農(nóng)機手叔叔,用錄音筆收集“機器的聲音故事”;在自然角投放麥穗,讓孩子們剝麥粒、稱重量,感知“8”的實際意義和分解……
最好的教育,永遠發(fā)生在孩子的興趣與生活的交匯處,而農(nóng)村幼教的魅力,或許就在于有一扇通向自然與生活的窗。當我們把課堂的邊界延伸到田間地頭,教育便有了扎根土地的溫度。
?。ㄗ髡呦瞪綎|省膠州市膠東中心幼兒園園長)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5年08月03日 第02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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